368复机,密码。

天文特征。

 

00 Space and earth。

 

“太空?犹如在海洋中,无所不在,包围着你。希腊人认为星星是洞。洞,小小的洞。圆圈,透过这些洞,上帝从这里看。我愿意想象,隐藏在于黑暗之后的是万丈光芒。”

 

他无数次梦见自己停在一片蔚蓝色,分不清是蓝色的宇宙,还是清冷的海域。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失重,体肤被与月光紧紧贴合,昏暗的蓝色尽头,是一双他没拖住的,温热的手。

 

01飞光。

 

这是赖冠霖的一天之内的第三份兼职,他站的腿脚发麻,过度的劳累让他沁出了一层薄汗,现在是夜晚十一点钟,月亮半隐在四下无人的街道上空。所处的地方算不上太发达,比不上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三线小城市的冬至,人们像沾染了小动物身上的沉睡气息,使劲浑身解数躲掉寒风刺骨,总是尽可能早的进入休眠状态,偷寐一会算一会儿。十点整点一过,就没什么人出门了。他从便利店的玻璃门朝外望,漆黑的外部只回馈来零碎的光,路灯的点点星光他妥帖印在在玻璃门上,漆黑把景致遮掩吞噬。

 

门上反射回来男生纤瘦的身影,便利店的工作服穿在他身上,碎光黏在他的影子上,身体像是城市寂夜里的星图。男生一米八出头的个子过于消瘦,被装在里面空荡荡的。他揉了揉干涩的眼周,黯然无光的眼睛被困意叨扰的有点发红。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的液晶屏电视无声的放着便利店新出的热饮广告。不知道是空旷作祟,还是电视上的虚像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逝去的忙碌让他空虚。饥饿感朝着他一阵阵袭来。舌根几乎发苦,或许要吃一点辣味的即食面填饱肚子。

 

面的香气很快唤醒他有些麻木的味觉,碎掉的面条干巴巴的浮在水上,氤氲的热气扑向他,熏出一汪潮湿。赖冠霖揉了揉鼻尖,埋头抄起面条塞入口中。感应门就是这个时候开启的,他抬头穿过一片雾气,一张小巧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过于急切的吞面,让汤汁溅到了嘴边,他急急放下面碗,又用手背抹了把嘴。狼狈之余,更惊讶的是这么晚了,仍然有愿意光临的顾客。

 

高中生模样的客人对他报之友好的微笑,额前的刘海齐齐的,眉眼组合有点像漫画主人公。无畏的对上他的目光,嘴角弯起了友善的弧度。声音有些不同于长相的低沉,飘飘的在空中轻描淡写的画了一个圈,同他搭话。

 

“在吃宵夜吗?”过于熟络的谈话,让赖冠霖有些不那么自在。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挂上了职业性的疏离微笑,快速“嗯”了一声。对方没再有多余的表情,静静向靠里的货架走去。

 

几口面下肚,身体早已暖和起来。吃的太急,在真正肚饱之前早已涌起了假性的饱腹感。这位深夜顾客挑东西的时间有些长,赖冠霖百无聊赖的用叉子翻着被水泡的胀胀的面条。虽然还是一个人吃面,却因为高中生的问候,生出了些使命感与仪式感,他不是随便应付几口,迟疑了一会,还是用叉子卷起剩下的面条,连着汤通通倒进肚子里。

 

孤独真的是可怕的东西,会让人紧攥着任何微不足道的关心,默默产幻。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汤之前的零点一秒这么想。

 

赖冠霖放下面桶,刚好看到眼前凑着一张精致的脸。吓得他堂皇万分,差点呛住。高中生倒是满不在意的笑了笑。把选购的商品朝他面前一推,睁着双漂亮眼,又笑了起来。

 

“结账。”绝对单纯的面容上嵌着清澈的双目,弯起的时候很像月光下的池水,繁星乖巧的通通被收入囊中。

 

便利店里的暖气开得够足,月牙眼男孩好像有点热,把围巾向下扯了扯。赖冠霖快速扫描着条形码,男孩子卖的东西并不太多,却零碎。一些牛奶、香薰蜡烛、订书机、笔记本、铅笔、隐形贴条。他猜测男孩的睡眠并不好,香薰和是失眠人自我慰藉的一种方式。

 

“赖冠霖,你的名字真好听。”名字实打实从陌生人口中跳出来,赖冠霖有些讶异,下意识的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望向男孩。手中机器发射的微弱蓝光消失在空气中。对方一双月牙眼明晃晃的照进他的窗里来,面庞上的宇宙,这是一双最耀眼的星体。他仿佛窥探到深处的蓝光,转瞬即逝的蓝。错觉让赖冠霖张开了嘴巴。

 

高中生大方的包容下它的讶异,朝着未被扫描的商品上努努嘴。赖冠霖才像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继续手上的工作。他的脸颊有点烫,并不是因为来自陌生人的夸奖,而是为他有些失态的行为感到尴尬和不适,幸好男孩子的东西足够琐碎,可以让他装作专心工作。机器扫过皮筋,牙刷,椰奶糖...很大一包的椰奶糖。

 

02 几时几分。

 

 

我读过,地壳有广阔平原。我梦过,世上有开心乐园。

 

 

“是你出生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吗?这里不太下雨来着......”像是询问,却又带着无比确定的语气,眼神飘到门外的漆黑,像是发问,却又喃喃着自言自语。

 

“对。那天下了雨,下了很大的雨,所以叫霖。”赖冠霖如实回答。

 

“一共七十七块,请结账”。

 

他不想让自己过于多心,他这样的小人物,即使有再多的优点,生活早就把他打磨的平滑。“赖冠霖”这三个字的寓意再不俗,现在也不过是麻木人类中为了定义他真实存在的一个符号而已。

 

“冠霖,冠霖...”男孩自顾自的呢喃,声音低沉又柔情。“”是很好听的名字呢。”

 

坚定的重复着夸赞,像对一个旧朋友。赖冠霖礼貌的笑了笑,再度冷淡似乎太无礼,他低头把男孩子买的细小的物品都包装好,递过去的时候他放轻了声音。事实上,有母亲病倒的时候,他已好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低头做工。生怕工作不够努力认真,生怕一开口,那些来之不易小心积攒着的金钱和运气就会顷刻消散,不复存在。

 

 

“谢谢。这是您的东西。外面很黑。走路要当心。”他的声音在温暖的空气中,显得轻而软。不是走路请当心和谢谢光临。是走路要当心,这是他一身疲惫中能压榨的最大善意。

 

陌生男孩接过他递过来的袋子,把围巾往脸周围捱了捱,垂下的眼睫荡开一圈温柔的涟漪。圆圆的嘴唇张合,带出一些有些执拗的话。

 

“好。我叫珍映,裴珍映。”

 

“会再见面的,冠霖。”

 

 

男孩子朝着夜色走去,很快消融在黑夜流动的墨汁中,不见踪迹。唯独亲热的语气,和低沉的声音在被空气努力抹掉,拉扯出长长一道透明的痕迹。赖冠霖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感应门缓缓关闭,又映出他的身影。少年的脊背挺直,工作服左胸前遗失姓名牌的针孔,安静的呼吸。针孔旁的布料染上了铁红色的锈迹。

 

他今天忘记戴姓名牌了。

 

03玻璃杯。

 

“我是一只玻璃杯,一只干净的、空的玻璃杯……没有一种姿势能够触碰到我。我从另一个世界被丢进这所有的一切里,我再也不能用你们的语言说话……我感到自己像一扇窗,也许是一扇破碎的窗。我是一个玻璃人。我是一个消失在雨里的玻璃人。我站在你们所有人中间,挥舞着我看不见的胳膊和双手。我叫喊着我不能被听见的话语……我在消失。我在消失,却还消失得不够快。”

 

 

 

每当夜像洪水般淹向赖冠霖时,他都能在超市的玻璃门中,看见自己溺水般昏沉的表情。亲戚们说他长得像父亲。一个人的时候,他总会想起父亲。暗自抚摸着钱夹里的全家福,无言的询问他的父亲。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安乐,有没有想念他的儿子?

 

他的父亲因为一场意外离世,母亲伤心欲绝了半个月突然病倒,神志不清的时间比清醒的时刻多得多。一时之间,祸从天降,凡人躲不过它,也无处可躲。

 

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生活的重担尽数落在赖冠霖初成的少年肩膀上。他也早已清楚的把自己规划成为“成年人”的队伍里,只是偶尔面对母亲对自己毫不认识的神色中溃不成军,这是他仅剩的亲人。那个时候他刚刚高三,本是入最拼命最闪闪发光的时候,因为负担医药费和生活费用,又他请不起护工。只能在学校,医院,兼职地点中来回奔波,很快消瘦。

 

理所当然的爱做梦,年少气盛的他哪边也不想放弃。睡眠缺少和方方面面产生的压力接踵而来,他终于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连关节都酸软的难耐,他被活活渴醒。挣扎着起身,为自己倒上一杯水。他烧的两眼发昏,翻着通讯录,想要对这个世界发出求救讯号,密密麻麻的号码翻得他眼花,直到最后,也没能够斟酌出合适的人选。

 

抱着手机的他,那一刻像沉进了冰窟。他没有归属,也没办法与他人产生关联。人在得志时,身旁总不缺乏快乐的人。父亲还在世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却在小城上有一定的人缘。周末家里经常聚有亲戚,他在一个人时,总能想到曾经那些人快乐的脸。他在不断丈量,这些人,是否和躲避着父亲去世后。躲避着自己和母亲借钱电话的那些人是同一批。

 

人人对母子俩避而不及,葬礼勉强参加,神志不清的母亲被骗去口风,叔父叔母借着他年纪尚小,积极的帮忙准备丧礼,后来却不见踪影。母亲彻底病倒后,以往的朋友更是对他们视为瘟神。传言着他命硬,年纪小小就克死了父亲,现在怕是又要对母亲不利。

 

被迫休学,生活把他敲打成逆来顺受的模样,他仿佛不是真正的自己,只有责任和道德,还有无尽医院账单的奴隶。只能强撑起支离破碎的身体,在破落的人生长河中用力游走。

 

他在消失,却还消失得不够快。

 

 

 

 

04 会合。

 

“地球上的人,若全没亲人。共行共知与我至亲的一个是你。像头上的云或泥路的尘,别人梦中悠然伴舞多走过十里。缺憾里的人一起,信任里的情高飞。”

 

 

裴珍映没有食言,很快和赖冠霖见了面。

平静的一周过去,当他已经快要忘记裴珍映面容的时候,高中生背着书包轻巧地走来。抓耳的声音欢快的同他打了招呼。这次没有急着回去,来的时间也稍早。长相稚嫩的男孩整个人都泛起了雾气,棉衣上有雨淋湿的斑,似乎感受到赖冠霖的目光,便抬眼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高中生开了课业,安静地在座位上写着。收起伞放在角落,缩成小小一团,背影微微有些发抖。冬雨总是擅长击垮人类最后一点热感,点了一杯热可可抱在手里,就安静的待在角落翻书。这里只有雨透过玻璃的雨声,空调制热的机器声,和有节奏的翻书声。赖冠霖在客人不多的时候整理货架,裴珍映的眼睛从文字飘到少年的背影上,试着用橡皮擦晕开清晰的轮廓。也许是赖冠霖察觉到消失的翻书声,转过头来,正巧碰上单手托着下巴直盯过来的小脸男孩。

 

 

脸真的很小啊。他在心里默默感叹。无意拢起来的手掌,遮住鼻子,几乎盖住了大半张脸。男孩睁大眼睛,嘴巴说话的时候应该会在五指间摩出挠人的痒吧。

 

“冠霖今天还会吃宵夜吗?”男孩的眼睛像黑夜的灯塔,亮晶晶的。

 

“其实那天只是忙的忘记吃饭了,平时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他边回应边看着男孩,灯塔唰的停电。赖冠霖觉得整理货物确实有些会消耗体力。又不忍心扫对方的兴。这些天真期盼对于他来说是珍贵的东西。他侧着头装作苦恼了几秒,柔软的抬起眉来,试探的语气像刚出炉的炸面圈,蒙上了甜蜜的白色砂糖。

 

“但因为刚刚理了货,好像确实有点饿,要一起吃拉面吗?”

 

男孩子瞬间笑弯了眼睛,漂亮的白牙熠熠生光,嘴角点了蜜糖,化在声线里。

 

“要超辣的那种。”

 

“好。”他应了声帮男孩子冲了泡面来,男孩并没有见外的意思,坐在座椅上安静等候,偶尔无聊的翻翻书。他掀开已泡了很久的面,用叉子确认软掉,才端起食物同男孩一起坐下。男孩子搓搓手,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小脸被热雾包围。

 

“我开动了哦。”男孩子极有仪式感的话语热情的传来。

 

“冠霖还在上学吗?看起来和我的年龄差不多呢。”

 

“如果还在读的话,今年是大一了。”时间真快啊,离父亲去世已经两年了。

 

“那冠霖是我的学弟呢,我大二了。和我一样不喜欢学校的吧?”男孩整张脸都泡在氤氲的热气中,软软的大口吃面鼓起的腮帮看起来。“学校死板的规定简直让人窒息。”男孩吃的嘴巴红红,面条太烫,只好小口的呼着气,眼底被热气照的湿润。

 

他没应声,只沉默的吸着面条。无知者无罪,他甚至连男孩子的苦恼都觉得羡慕,因为他连苦恼都被失格。

 

男孩子没发现他的异常,抬头笑了下,又抄起了面条。

“学校对我而言,太痛苦了。”

 

“还是第一次和陌生人这样吃饭。你看起来真的很小,我以为是附近高中生。”赖冠霖语气真诚的过火,唯恐对方不相信。

 

“也经常有人说我很像小孩子...不过我们不陌生哦,我知道你的。”男孩子得意洋洋,声音都带着骄傲。

 

“有姓名牌的嘛...”

 

“那倒不是。”

 

 

空气中散开面的香味,从父亲去世以后,好久没有过这样的场景了。久到他坐在这里,好像成为了第三个。陌生的感觉让他没办法克制自己积蓄已久的倾诉欲。

 

“事实上,不仅是和陌生人吃饭,和家人一起吃饭也很久没有了。”

 

“父母呢?”

 

“父亲过世了,母亲卧病在床,清醒的时间很少,吃食也需要别人照料。”

 

“啊,抱歉。”

 

他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太习惯接纳别人的同情,男孩知趣的转移话题,像闲谈道说的旧友。

 

04 ein minnigliches Leut。

 

男孩似乎与他熟络的格外快,几乎总在接近人烟稀少的时候背着书包晃晃悠悠的拉哎报道。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就是围巾总围不实在,懂得鼻尖通红,但男子不介意,用同样冻得通红的指尖满不在乎的搓搓鼻子,眼睛亮起一点飞光,快乐的不像是比他还要大一岁的样子。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如此纯粹的快乐呢。

 

很大一部分时间,他和裴珍映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裴珍映似乎是鲜少能够独自支撑漫长谈话的人,好像不介意赖冠霖是否回话,嘟囔着说好久。其实裴珍映看起来很文静,赖冠霖觉得珍映应该是存在在蓝色画卷中的隐形人,光滑的轮廓被色彩抹去,只得沉默的积蓄悲伤。

他惊觉,男孩子是自己苦闷生活的调节剂。

 

“珍映...读什么专业?”

 

“很普通的专业,但是最近有在学德语。”男孩扬了扬手中的诗集,眼睛里映出外面的灯光,又是亮晶晶的,“冠霖会不会德语?”

“知道一点,像普通的你好。”

“那我教冠霖一句吧。”

“ein minnigliches Leut。”

“什么意思?”

“ein minnigliches Leut。”

“意思是?”

 

“一个挚爱的男人。”

 

 

05神明。

 

太渴望听风 太渴望看海。太渴望最终,银河上归来。

 

 

 

 

冬雨如雾气下坠,密密麻麻扑在赖冠霖的面上,他刚搬完货,汗还浸圌湿毛线衣,外冷内潮让他很不适应。裴珍映走在赖冠霖的前面,裹着厚厚的红色围巾,风吹的脸颊有些发红,转过头的时候,风掀起了几撮刘海,露出浓黑的眉毛。

 

“我来到这里,是要寻找一个人。”

 

“要找什么人?”赖冠霖快步跟上,帮他戴上衣服上的帽子挡雨,低下头询问。

 

裴珍映轻松绕开他,又走在前面,依仗着月光,踮着脚往前跳了几格。“中国西部的一个人,指导神。”

 

“指导神?”

 

“就是引导的一个神明啦。”男孩子的语气有点心不在焉。

 

“神明?那是人?他在哪里,有线索了吗?”赖冠霖听的一头雾水,但还是耐心的继续追问。

 

“已经找到了哦。”裴珍映眼里有飞光,笑的狡黠。

 

“那么快,是你的引导神吗?....喜欢的人?”

 

“ein minnigliches Leut。”

 

“上次我记得你教过我,我忘记了。是...什么意思?”

 

 

“没有啦,其实我是火星的后代哦。”

 

“骗人的吧?”

 

“后一句,是真的。”

 

 

06 Ach Lieb。

 

“不看新闻的吗”裴珍映的眼睛亮晶晶的,点亮了黑夜中的柴火

“看,新闻上有这档事情吗?”赖冠霖努力搜索着记忆,他会看放在便利店里的日报,报纸上有很多求职信息,花边新闻,甚至还有天文版块,但怎么也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信息。

 

“最近的吗?”

“不,不是。很久之前的新闻了。”他给男孩倒了一杯热可可,对方快速的抿了一口,哆哆嗦嗦的抱着杯子,又抽圌出手搓了搓。赖冠霖为自己没由来的信任感到惊诧,按照正常情况,人都应该质疑才对,所以他做出了符合常理的打趣。

 

“你们火星人都怕冷的?”

“不是火星人,是火星人的后代。你们人类叫我们靛蓝男孩。”对方到没生气,只是换来机器般的认真回答,语气严肃而骄傲,男孩脸上有冬天的肃穆,赖冠霖讪讪的摸圌摸鼻子。

 

在心里问道,骗人的恶作剧吧。

男孩好像能读到他的心,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讲宇宙的兴起,演变,古老的的水下文明,火星的趣事,“啊,对了,今天是火星感恩节。我们的节日。”

 

赖冠霖听得入味,不管对方是不是中二病,裴珍映说的实在是超出赖冠霖知识范围内的事情。他对火星和宇宙几乎了如指掌。

 

07 启程。

 

当生活已经足够糟糕到你以为它是尽头的时候,他仍然不负众望,再创纪录。

 

空气中有干涸的尘土味,风短促的拍打着世界,敲击着不满。喟叹便藏在每一阵带哨的风中。他是在送饭的途中接到医院的电话,母亲状态极差,需要紧急手术,他急匆匆赶到病房的时候,母亲已经不省人事了。他没有其他的选择,颤抖的签下手术单。他只想要让母亲活下来,这是他的责任。

 

   签定之后,他无力的坐在医院长廊的座椅上,每一秒的呼吸,都像濒临死亡的鱼类,渴求氧气与水的最后挣扎。他又想到父亲,他想与父亲请圌愿,让父亲帮帮他和母亲。他与母亲的感情实在不算太深,最亲密的时光已经忘记,大抵是脐带相连的那段时间。

 

记忆中,母亲是有些严肃的,女人瘦小,颊骨高高的,眼睛极大,总是坚硬的。父亲则慈眉善目,对他宠爱有加,父亲去世后,母亲才真正开始显示有脆弱的一面,开始本能的哭泣。

 

裴珍映来到医院时候,赖冠霖已经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幽长,阴冷梦。在梦里,世界是蓝色的。他漂浮起来,天空与陆地颠倒,很多人和他一起漂浮。好像在蓝色的太空里,他们都张着嘴,却听不到谈话的内容。这些熟悉的面孔中,就有裴珍映,男孩子眼中衔着短促的飞光,圆圆的嘴唇张圌合圌着。他揉揉眼睛想要仔细辨认,只有嘴型放大的刻在他的脑海里,然后裴珍映的脸庞变得扭曲,慢慢消失。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冰冷的廊灯。

 

裴珍映安静的坐在赖冠霖身旁,凝视着他。“你怎么来了?”他有点诧异,刚苏醒的嗓子艰难的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就要回去了,回到我的那颗星球”。好像是后半夜了,走廊的灯只有一盏,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压抑的亮着。对面的男孩面容不再轻快,有些苍白,眼睛是幽深的,粘在他身上。

 

“你要和我一起回去,指导神。”

 

“为什么”

 

“因为你是指导神。”裴珍映脸上固执的神色,紧紧抿着圆圆的嘴唇。

 

赖冠霖没出声,视线和男孩的脸打了一个擦边球,直直的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他此刻定像个被命运碾压的蚂蚁。

 

几分钟后,他疲惫的声音被空荡荡的走廊放大。

 

“这不好笑。”

 

男孩听到他的话有点胀圌红了脸,黑眉簇起来,却没吐出带火的话。

 

“你从没相信过吗,哪怕一刻?”

 

赖冠霖无言的丈量着窗外的月光,想象路灯被孤独拉长的影子。

 

“和我一起走吧,我们的星球与文明需要你。”

 

我需要你。裴珍映在心里默默祈祷,紧紧攥着衣摆的手出了汗。

 

“为什么?”

 

“因为你是这个星球的指导神。”

 

也是我的指导神。还是没能说出口,裴珍映有点懊恼。

 

“仅仅如此么?”

“仅仅如此。”

 

赖冠霖垂着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般,宣判着古老爱慕的死亡。

 

“抱歉。”

 

08 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

“und es ist doch nit Zeit

时间不再停留,

 

der Weg ist mir verschneit,

我已深陷积雪中。

 

Ach Lieb, lass dich erbarmen

 

哦亲爱的,请怜惜我吧。

 

dass ich so elend bin,

 

我此时多么柔弱。

 

Und schleus mich in dein Arme,

 

快带我入你的怀中,

 

Ich hatt' mir erkoren,

 

我已选择了,

 

an den hab ich verloren。

一个挚爱的男人。”

 

 

09百年难得。

 

“我和他就这样安静的停止了这次的会合,此后就要再等下一次流星雨带他启程。

每次我看着夜空都会觉得有点笨,他已经跟着别的星球离开了。我还是依旧记得他出现的天文特征,是几时几分。”

 

 

他不记得裴珍映如何离开的。只记的余光里有一片蔚蓝色,泛着盈盈冷光,淹没了那个男孩。他被笼罩在靛蓝里,沉默的缓缓消失。

 

手术进行的并不顺利,母亲最后还是没能争斗过死神。所有的积蓄都被拿来做手术,没有多余的钱去准备盛大的葬礼,他在胸前郑重的戴上黑花,站在母亲的墓碑旁,他竟前所未有的感到轻松。

 

不过,这下真的只有他了。

 

日子不温不火的过着。他仍然是最渺小的一粒尘埃,但他偶尔产生错觉,一切都有变好的趋势。长夜里还是会想起逝去的父亲和母亲,还有神奇的靛蓝男孩,以及那场蔚蓝色的梦,潮湿的感觉和圆圆嘴巴的口型。

 

那个时候,他在说什么呢?

 

先来的是裴珍映的母亲,打扮华贵的中年女士哭得天昏地暗,言语中透露着自己天才儿子的消失,对于一个母亲而说的凄惨性。赖冠霖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他只能一遍遍的重复道歉。在这一刻之前他曾计划着做够工作,攒够学费就重新参加考试。他多次自欺欺人的想象,裴珍映只是一场他崩溃边缘的梦。

 

但现实敲醒了他,裴珍映真实的来到过这里。

 

“抱歉,真的很抱歉。”机械式的重复,没说一句抱歉,体内的铁锤就狠狠敲打一次他的关节。

 

好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珍映在哪里。”

 

抱歉,真的抱歉。

 

 

10 虚无。

 

中年女人摇摇晃晃的离开他的家,扶梯上的女人,站的不稳,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他想去扶珍映的母亲,却被突然甩开了手,无能为力的站在门口,直到女人的身影跌进黑暗中,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回到房间,窗外月亮和离去的男孩一样静默。

透过黑寂的天空,宇宙的那边是怎样的景象?他想起男孩说德语时甘醇的声音,梦境突然被勾勒清晰,他看到裴珍映圆圆的嘴唇,吐出一串流利的德语。

 

“dass muss ich gut la'n sein.”

 

说的是。孤单至极,我无奈只得离去。

 

 

11  404 Not Found。

 

 拖鞋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呜咽,赖冠霖缄默。他突然很想看看裴珍映的母星。哪怕是零碎的线索也好。搜索栏的第一条是,“火星之旅”。

 

 他迟疑的跳转到注册页面,在姓名栏上输上“BAEJYong”,然后看着加载条上的圆圈徒劳的转动。电脑上显示着。

 

  “404 Not Found”

 

 屏幕上一片靛蓝色。赖冠霖呆坐在电脑屏幕前,他像溺水的人,可是他的心里明明干旱了。他遮住眼睛,生怕蓝色侵入他。手掌里,一片湿热。

 

 

“宇宙很大的,冠霖有没有想去的星球呢?”

“我吗。水星吧。”

“水星和火星吗,寓意不太好呢。”男孩子惋惜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灿烂影踪告罄,互通的纽带被赖冠霖生硬的剪短。裴珍映无声无息的转入了另一个时空。

 

 

 

“dass muss ich gut la'n sein....dass muss ich gut la'n sein...an den hab ich verloren。”

 

他又想起裴珍映说德语时甘醇的声音,男孩圆圆的嘴唇,藏着飞光的双眼。脸庞美丽的像宇宙,是他万丈光芒的星。

 

 

“很孤独吗,珍映啊”。

 

 

 

他好想失重一次。

 

任由蓝色的潮汐湮没他。他终于变成了,无限接近透明的蓝。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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